托兒一震，剛要阻止，轉念又想，這可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，便住了口，道：“血有劇毒，你要小心，千萬別吞下去。”

蘇醒吸出一口毒血，“呸”的吐在地上，道：“叔叔放心，我不會吞的。”

這樣一吮一吐，足足進行了半個時辰，直到吐出的血已成鮮紅，托兒長長籲了一口氣，道：“毒已吸完，你可以歇歇了……”

回過頭，突然張嘴說不出話來。

原來，人的口腔本來就有消化功能，蘇醒長時間為托兒吸毒，毒液不知不覺滲入到他體內，現在，他的整張臉已呈烏青之色。

蘇醒卻渾然不知，見托兒死死盯著自己的臉，還以為臉上有臟東西，“嘿嘿”一笑，擡起袖口拭了拭，這一拭，臉上的黑色更加濃厚。

托兒慌忙轉過頭，心中五味陳雜，半晌，問：“你曾做過乞丐，做乞丐好嗎？”

蘇醒道：“不好，挨凍受餓不說，還經常被人欺侮，乞兒就是被人活活打死的。”

托兒道：“那你怕不怕死？”

蘇醒道：“當然怕了，世上有誰不怕死？”

一邊說一邊打了個呵欠，道，“叔叔，我想睡一覺？”

托兒嘆了口氣：“想睡就睡吧，叔叔……”

話未說完，蘇醒卻頭一歪，軟軟躺了下去。

托兒呆呆坐著，不知是該離開還是繼續留在這裏。

他知道，蘇醒這一睡可能永遠別想醒來了，不過，這種結局也許對他更好，這樣多安詳啊，總比扔到懸崖下摔得粉身碎骨強。

天色不知不覺暗了下來，擡頭一看，烏雲彌漫整個天空，一場山雨眼看就要來臨。

托兒知道自己必須得走了，走了幾步，卻又回過身來，摸出剩下的所有蛇藥，逐一剝開塞在蘇醒口中，道：“不要怪我忘恩負義，能不能活下來，就看你的造化了。”

說罷，向著這個本來想殺卻突然變成救命恩人的小孩深深掬了一躬，然後頭也不回下了山，由於此時心情覆雜，一時忘了收起靜靜躺在草叢中的狼頭寶刀。

***

山雨時斷時續，一個炸雷劈中山頂一棵大樹，“轟”的一聲，山谷回響，地動山搖，也驚醒了懸崖邊上的蘇醒。

他緩緩爬起，有些頭重腳輕，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，叫道：“托兒叔叔，你好些了麽？”

他只記得托兒讓蛇咬了，卻不知自己已從鬼門關打了個來回。

良久，回答他的只有一聲接一聲的滾雷和無休無止的風雨，蘇醒終於明白，托兒走了，他並沒殺自己，可活著又怎樣？他能去哪裏？

茫然中，蘇醒發現了那把狼頭寶刀，順手撿起別在腰上，然後打起精神在山中茫無目的地亂走，走著走著，竟然迷了路。

他又累又餓，坐在一株大樹下哭了起來。

哭了一會，突覺頭上被什麽砸了一下，註目一看，居然是個拳頭大的野果。

果子有些綿軟，嚼在口中有股酸腐味，應該是去年遺留下來的，但對餓得發慌的蘇醒來說，已經是雪中送炭了。

豈料未吃幾口，背上又挨了一下，不一會，身邊竟然落滿了這種野果。

蘇醒大為驚訝，擡頭一看，原來周邊樹上不知何時聚集了大大小小數十只獼猴，它們竄上竄下，唧唧叫著，不時摘下野果沖他亂扔。

蘇醒心裏道：“你在樹上，我在樹下，互不幹擾，幹嘛用果子砸我？難道人背時時，連畜牲也要欺侮？”

越想越氣，爬起來指著樹上罵道：“你們這些臭猢猻、死猢猻，有本事下來鬥上十回合，躲在樹上算什麽英雄……”

罵聲未歇，野果鋪天蓋地砸過來，片刻功夫，砸得他鼻青臉腫。

蘇醒只好抱頭鼠竄，跑了三幾丈，卻又折回來，挑那好的野果拾了滿滿一蔸，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。

蘇醒邊吃邊走，不知走了多遠，突覺後面有什麽跟著，心想：“莫非那猢猻見我拾了它的野果，心裏不服，還要跟我鬥？”

故意裝作不知，任由它們跟在後面。

漸漸的，那東西越來越近，幾乎能聽到它們的呼吸了，蘇醒笑了笑，突然轉身大喝一聲：“再跟，我就殺了你們。”

這一喝，果將對方駭了一大跳。

但接下來，大驚失色的卻是蘇醒，他沒想到，後面跟著的居然是一群狼。

蘇醒暗暗叫苦，游目一看，四周除了亂石，連一株像樣的大樹也沒有。

如果只是三兩只，蘇醒手中有刀，又有武功基礎，倒未必會怕，但那是一群狼，初略一數，起碼十只以上。

怎麽辦？蘇醒急劇思考著。

就在這時，遠處一座突兀石峰映入他的眼簾，那石峰高達數丈，三面陡峭，只有一面勉強可上。

蘇醒想，只要爬上那座石峰，這些狼就不足為懼了。

主意打定，悄悄拾起一塊碎石，照準離他最近的狼奮力一砸，不管是否砸中，拔腿就跑。

由於狼群追得急，蘇醒來不及抹去眼睫上的雨水，只憑感覺拼命地跑，跑著跑著，腳下一空，整個人猶如隕石急劇向下墜落。

“完了，肯定掉下懸崖了。”

蘇醒腦中頓時一片空白，嘆了口氣，閉目等死。

不知墜了多深，突覺身子一震，落在一堆軟綿綿的東西上，睜眼一看，卻是一棵突兀在懸崖中間的古樹，樹上纏滿粗壯的藤蔓。

蘇醒緩了緩神，往上一看，壁陡如削，雲霧彌漫，不知究竟多高，試著往下看，雖也頭暈目眩，可喜的是，居然隱隱約約看到了許多樹梢。

還好，天無絕人之路。

蘇醒急忙攀著藤蔓往下滑。

滑了大約十來丈，果然觸底，四下一看，原來是個天然山坑，寬有數畝，坑內樹木蔥蘢，不少還掛著沒落完的野果。

離他落腳處不遠，躺著兩具狼屍，狼屍上的血還沒凝固，摸上去餘溫猶存，不用想，這兩匹狼肯定因為追得急，隨蘇醒一塊掉下來的。

蘇醒急於找個地方避雨，在坑底一陣亂鉆，不久尋著一個山洞。

蘇醒不敢深入，便在洞口站著，打算雨停後再尋出坑之路。

如此站了一會，突見洞內影影綽綽似有燈光閃動。

洞中竟然有人？蘇醒心頭狂喜，借著朦朧餘光，朝那燈光走去。

不久，前方出現一個大廳，廳上燃著一盞長明燈，再近一些，廳中居然堆滿了數不清的奇珍異寶，有的在燈光下毫光瑩瑩，有的雖然沒有光澤，卻做工精奇，堪稱世間一絕。

蘇醒越看越驚，恍恍惚惚如墜夢境。

就在這時，突見大廳一側一動不動躺著兩個人，仔細一看，卻是兩具完整無損的骷髏，從衣著上看，應是一男一女，女的將頭枕在男子胸口，男的用手扶著她的肩。

蘇醒心裏害怕，剛想退出，突然瞥見燈下有兩本書，書下還壓著幾張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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